闕湉汐拎著金色鏤空小圓球，揭開沈甸甸的琺瑯蓋，濃郁的香味撲鼻而來。

接連打開八個蓋子，挑出三種看著像是洗發水的膏狀，挨個兒在發尾試了試後，她磕磕絆絆地洗完了澡。

穿著浴袍出去，兩位少年已拉著長長一排衣架過來。

“神女殿下，要挑選晚宴禮服嗎？”

滿排潔白的婚紗……不，禮服，亮的晃眼。

……闕湉汐看的有些別扭。

總覺著面對這樣的禮服，身邊少了個人。

“隨便哪件吧。”闕湉汐說道。

“是，神女殿下。”

兩名少年小聲琢磨了陣，給闕湉汐挑了件一字肩的魚尾裙禮服。

少女們圍著為她盤頭妝點，動作又輕又溫柔。

少年們清淺笑著，捧著瓜果在身側，時不時遞到嘴邊。

闕湉汐被小心伺候著……拒絕是沒辦法拒絕的了，這幾名青蔥少年都惶恐的快跪了。

享受著尊貴待遇的闕湉汐心中暗嘆。

難怪人類費盡心思要往高處走，這日子真真是比神仙自在。

咳，特別是，跟前兩個任務那兩位倒黴神仙比，簡直能把神仙氣死。

闕湉汐站在鏡前。

鉆石皇冠閃爍，在任務界面原本就顯得可愛的臉，被妝扮的清純動人，爛漫純真。

一字肩顯露出精致的鎖骨，腰身纖細，有著漂亮波紋褶皺的裙擺散開，在身後形成一圈閃著光的漂亮拖尾。

……太美了。

頭上再蓋層紗，耳邊就能自動響起婚禮奏鳴曲了。

身邊少個人。

闕湉汐神情冷淡，沒有什麽時候比此刻更想念陸沫燃。

她眸光微轉，鏡中映出身後神情不安的六名少年少女。

……啊，闕湉汐意識到，她這副沒心情的樣子可能是被誤解成不滿意了。

六名少年少女內心忐忑。

在他們眼裏，神女殿下太神秘了。

她從天而降，從容雅致，似乎下界費盡心思的富麗堂皇都只是俗物，入不得她眼。

她剔透的目光中帶著審視，不管他們如何盡力討好，她也能無視掉浮於表面的虛像，尋覓她想要的本真。

闕湉汐扯動唇角拉出個笑，回頭剛要說話，腦中忽然多了一道氣息。

是的，氣息。

雖然安靜，但的確存在的感覺。

闕湉汐瞬間反應過來。

三個小時到了！

“湉汐？”

陸沫燃的聲音穿透空間阻礙，輕輕地在腦中響起。

闕湉汐笑意頓時真切了幾分，“謝謝你們，我想獨自休息一會兒，你們也去歇著吧。”

六名少年少女松了口氣，喜悅的俯身回應：“是，神女殿下。”

大到清冷的寢殿只剩闕湉汐一人，她拎著裙擺從化妝間嗒嗒跑到臥室，反手關門。

“沫燃？那邊只有你自己？”闕湉汐問道。

“嗯。”陸沫燃輕聲回應：“換禮服，準備參加晚間歡迎儀式。”

好巧。

闕湉汐心情頓時開朗，他們在做同樣的事，進度也一致。

這麽一想，似乎也不覺得遠了。

沒錯，他們仍在並肩作戰。

“什麽樣的禮服？”

闕湉汐忍不住問了無關緊要的問題。

“嗯……”陸沫燃似乎有些一言難盡。

“湉汐，你知道騎士服麽？”

“咳，”闕湉汐調侃道，“就是那種，白色絲-襪高筒靴，大披風粗腰帶那種？”

“……”

陸沫燃對面默了默，“不是絲-襪，只是緊腿褲。”

“噗……”闕湉汐忍不住笑出聲來。

“哈哈哈哈，抱歉，沫燃，你容我笑一會兒，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
“湉汐。”陸沫燃無奈地喊道。

闕湉汐好容易控制住笑音，“哈……我發誓，我不是故意笑你，我只是想到，你穿著這身衣服坐在大獅子上……噗。”

差點兒又要失控。

“你呢？”陸沫燃問：“那邊為你準備了什麽？”

這很好猜，面對上級界面派下來的人，兩邊都會準備歡迎儀式和盛裝，闕湉汐不說他也能猜到。

“純白色的，大魚尾裙擺，bulingbuling的閃著光。”闕湉汐笑道。

陸沫燃又默了瞬，大概在想象她的模樣。

然後，語調有些怪異：“……婚紗？”

“對。”闕湉汐萬分遺憾，調侃道：“是不是感受到這個任務深深的惡意。”

“對。”陸沫燃答的情真意切。

是真的有惡意！

開場就被迫騎大獅子，要穿羞恥的衣服，媳婦穿了婚紗自己還不能看！

闕湉汐又忍不住笑了。

“好了，說正事。”闕湉汐很快收斂，“你那邊怎麽樣？”

“這邊不是很靠譜。”陸沫燃道。

闕湉汐覺得自己沒有聽錯，也不是錯覺，陸沫燃聲音簡直透露一絲……蛋疼的氣息。

“順天教認為他們做到了順應天道。”陸沫燃語氣中夾雜著疲憊：“弱肉強食，物競天擇，適者生存。他們信奉這才是天道，自然界的萬物都應如此。弱，就是原罪。”

“並且，他們認為，既然天道賦予了人類欲望，就不需要壓抑自己的欲望。整體比較……亂。”

“不壓抑欲望的亂。”闕湉汐喃喃重覆：“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？”

陸沫燃轉移話題：“湉汐，你那邊怎麽樣？”

“相對比你那邊而言，這邊還不錯。”闕湉汐將民眾們的狀態，及信仰核心說給陸沫燃聽。

她隨手端起桌上一個金色的杯子打量，沒想到，沈重的分量讓她差點沒拿住。

她蹙眉道：“除了一點，奢侈，太奢侈了。”

“億萬教眾擁護，奢侈也不意外。”陸沫燃道：“再註意些，能與順天教這幫豺狼抗衡，玉衣教也不簡單。”

“好，放心。”闕湉汐回應道。

聲音消失，聯系結束。

闕湉汐端起桌上金杯子，鋥亮的杯子周邊雕刻著精致的花紋，手感和分量，是純金。

她視線大略一掃，走到床邊掀開絲滑柔棉的床褥。

以她珠寶銷售的經驗來看，床也是純金的。

……有必要這麽浪費麽？！

金床還不是要鋪床褥才能睡？

她放下床褥，繼續觀察。

床頭櫃，純金的。

白綢面的椅子框，金的。

吊燈，純金底座，鉆石吊墜……沒錯，真鉆。

花瓶……哦，不是金的了。闕湉汐小心放下，特麽玻璃種翡翠的！

闕湉汐不用檢查了，這房間內，只要金色的，都是純金。

連化妝間那只梳子都是純金沒跑！

這特麽是個金屋啊！

估計當年金屋藏嬌的鼻祖都沒這麽實誠！

這種程度，是不是有些誇張了？

闕湉汐嘆了口氣。

闕湉汐能理解身居高位，自然會得到最高級別的待遇。

只是，首領奢華，應是在保證民眾生活水準富足的前提下。

更不要提湯泊是準備成神的。

這些奢華，不能有一絲是出於私心。

闕湉汐希望自己只是多想了。

畢竟，相對比於順天教的粗暴，目前玉衣教更適合統治人間。

過了兩個小時，少年少女們輕輕叩響房門。

闕湉汐從金椅子上起身，出了寢殿。

這回她沒再拒絕步攆，畢竟，身後跟著一群人幫她提裙子，陣仗比步攆更誇張。

華麗的穹頂殿堂，身處其中都會讓人感到自己的渺小。

殿堂中擺了一張長長的餐桌。

闕湉汐和湯泊坐在上首，婉兒頭戴珍珠冠，坐在右側第一位，白天一直跟著闕湉汐的那位騎軍坐在左首第一位。

其他身穿白色正裝的玉衣軍軍官們填滿了座位。

“神女殿下。”

眾人微微欠身。

眾玉衣軍官紛紛自我介紹，那名一直跟著闕湉汐、似乎跟婉兒有些故事的青年名叫恒光。

“幸會。”闕湉汐點頭回應。

水晶杯中盛滿酒液，好在沒人逼闕湉汐必須去喝。

面容清秀的少年少女們端了甜點上桌。

闕湉汐低頭看一眼，黃金盤子，鑲著鉆石的叉子，以及一小塊蛋糕。

蛋糕上金粉粼粼，還有幾朵金箔玫瑰點綴其上。

不用說，又是純金。

闕湉汐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下，拿著叉子剜了一小口。

好吃是自然的，可是……拿金子來吃，是不是太浮誇了？！

可之後，闕湉汐發覺，她天真了。

可食用的金粉金箔算什麽？

闕湉汐定定看著眼前水晶碗中的草莓。

好好的草莓，為什麽要往上面鑲八克拉的粉鉆？

想崩掉她的牙？

闕湉汐真顧不上這是見識的問題還是別的什麽了。

她輕輕擱下沈重的叉子，白金鉆石叉子在黃金餐盤上發出一聲輕響。

所有人都齊刷刷放下餐具，擡頭看她。

“神女，可是不合您口味？”湯泊傾身問道：“我們下界面條件有限，若您有喜歡的口味，請盡管說……”

有限個屁哦！

你這樣的生活標準，真飛升後得恨不得立馬辭職吧！

闕湉汐咬著牙搖頭，嘆道：“太奢侈了。”

她定睛註視著湯泊，觀察他的反應：“哪怕上界的高階神明，我也未曾見過祂如此奢侈。”

這話也沒毛病。

她是只見過司乾上仙一面沒錯……可，上仙真的沒這麽奢侈！

上仙都還坐蒲團呢！

湯泊驚愕了一瞬，反應過來後連連說道：“是我的罪過，我太過擔心招待不周，拿出了最高規格。如此……”

湯泊直接向身後少年少女招呼：“吩咐一下，席面按日常來就好。”

不等闕湉汐回應，湯泊便回首苦笑道：“神女提醒的是。您放心，身為玉衣教主，我以後定會在這方面有所留意，不能仗著民眾敬仰，就無意識地鋪張。”

闕湉汐點了下頭，沒再說什麽。

湯泊是在解釋，之所以宮殿奢華，品質誇張，是民眾們因信仰赤誠，合力將他們捧上去的。身處高位，一時不察，就受用了。

說的過去。

白天裏，民眾們的用戶愛戴，闕湉汐是看在眼裏的。

人非聖賢，湯泊能聽進去建議就成。

再有菜肴端上來，雖仍精致的過分，但好歹識趣的將那些金子寶石之類的剔除了。

闕湉汐讚了幾聲味道不錯後，終於緩和了氛圍。

坐在下首的玉衣軍官們見狀，也放開了些，紛紛搭起話來。

“神女殿下，您初來不知道，這順天教，可真是荒唐到無法形容！”一名軍官憤然說道。

闕湉汐她還真知道一些。

正在這時，闕湉汐腦中湧出了不同的聲音。

三個小時到了。

順天教那邊正熱鬧的奏樂。

“喔？”闕湉汐挑唇，“怎麽個荒唐法？”

“咳咳……”

對面的陸沫燃似乎被酒水嗆住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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